四位法国战俘在一个纳粹德国的战俘营里开音乐会,上演一部新创作的四重奏,其他战俘则和德国军官们一同坐在下面,手捧节目单听得全神贯注。
这样的情节听着令人难以置信,但它的确发生在 1941 年 1 月 15 日那个寒冷的夜晚。而且,音乐会结束后不久,创作这部新作的战俘还被释放了。
这位幸运的战俘就是后来被称作“先锋派音乐教父”的法国作曲家梅西安(Olivier Messiaen , 1908-1992)。二战爆发后,已是巴黎天主圣三教堂管风琴师并且在实验作曲领域名声渐隆的梅西安应征入伍。
法国陷落时,他被德军俘虏并送至格尔利茨附近的 Stalag VIII-A 战俘营(今属波兰境内)。他在狱友中结识了单簧管、小提琴、大提琴演奏家各一,于是就地取材地创作并演出了《时间终结四重奏》(Quatuor pour la fin du temps)这部 20 世纪音乐名作。
《时间终结四重奏》首演海报
乐谱的扉页引用了《新约·启示录》第十章中的语句,其中那踏海踏地的天使所说的“不再有时日了”便是曲名的出处。在二战初期德军闪电战的强大毁灭力量下,作为虔诚天主教徒的梅西安借用《圣经》中对毁灭与救赎的阐释,表达对战争的恐惧和对平安的祈祷。
“从来没有人如此全神贯注地聆听我的音乐,并且如此心领神会。”这是梅西安后来对战俘营首演的回忆。
然而,这部作品的诞生却离不开另外两人的贡献。首先是首演时的单簧管演奏家——出生在阿尔及利亚的犹太人阿科卡(Henri Akoka, 1912-1976),梅西安在被押送途中就遇到了这位自学成才、私藏着一支单簧管的“奇侠”,他让梅西安跟他一同越狱,但梅西安却说此番被囚乃上帝旨意,阿科卡说既是上帝旨意他就应为狱中乐友作曲,于是催生了这部名作。
为什么在这样的条件和环境下还有人可以花时间和精力创作和演奏音乐?集中营里的人们如果能够免遭毒打、不挨冻、不受酷刑折磨就不错了,如果可以找到食物和饮水那就更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听音乐?
其实,在集中营里不仅有音乐,还有诗歌和绘画,像梅西安一样的人不只是一位两位,而是有许多许多,他们都在进行着艺术创作。为什么?越是人们只关注最基本生存的地方,艺术越显示出其本质,而成为生活的核心。集中营里没有钱、没有希望、没有商业、没有娱乐,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尊重,但是集中营里绝对不是没有艺术。
艺术是生存的一部分;艺术是人类精神的一部分,是人类证明自我价值的必然表现。艺术是人们表达“我还活着,生命是有意义的”的方式之一。
另一人则仿佛真是上帝的安排,战俘营看守布吕尔(Carl-Albert Brüll, 1902-1989)是一个热爱音乐且鄙视纳粹的德国军人,他为梅西安准备纸笔,还安排了可用来专心创作的房间。他搜集乐器,努力促成演出,并且用土豆制作的假公章伪造文件使梅西安很快得到释放。
实际上,这部作品即使对今天的听众来说都是相当晦涩的,音乐“时间终结”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传统的节奏被打破了,作品中运用了许多手法来达到这一目的。
比如第一乐章的构建方式是这样的:钢琴上由 29 个和弦组成的几乎无节奏感的序列上叠加大提琴上用相似方式构成的 15 个双音的序列,由于两者总时值不等,每反复一次就产生一定的错位,要回到初始状态可能要几小时。
乐曲取了其中一小部分,然后再配上用单簧管和小提琴模仿的鸟鸣,这是认为“鸟类比人类更适合做作曲家”的梅西安首次在音乐中使用他的这一标志性笔触。这种看似无序和随机的手法,使人为构建的音乐能够接近自然界的声响,从而契合他对这个乐章关于“清晨三四点间鸟儿苏醒”的描述,这也是梅西安心目中“天国的和谐之声”。
改编自战前作品的第五(大提琴加钢琴)和第八乐章(小提琴加钢琴)可能是作品中最易被听众接受的部分了,它们气质一脉相承,标题都是对耶稣的赞美,构成了整部作品的脊梁。
它们采用仿佛静止的速度,钢琴上的和弦伴奏听似有节拍却无节奏感,独奏乐器听似有旋律但走向令人难以捉摸,音乐不知流向何方、止于何时,暗合了作曲家对作品八乐章结构的解释——由于七已是最完美的数字(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八就代表了永恒。
2018年5月22日19:30,卢森堡室内乐团将带我们领略不一样的音乐魅力! 演出信息 2018年5月22日19:30 时间终结四重奏—卢森堡室内乐音乐会 演出:卢森堡室内乐团 钢琴:贝雅特丽丝·若施 小提琴:梁皓星 大提琴:奈尔·布朗 长笛:马库斯·伯恩尼曼 单簧管:塞巴斯蒂安·杜盖 女高音:玛丽埃特·朗茨 曲目: 1. 莫里斯•拉威尔(1875-1937): 钢琴、小提琴与大提琴三重奏 2. 弗朗茨·舒伯特 (1797-1828 ):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 菩提树 3. 奥利维尔•梅西安(1908-1992): 时间终结四重奏,为小提琴、单簧管、大提琴与钢琴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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