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少人在网络上盘点“令人心驰神往的旅游打卡圣地”。其中,在世界荒凉之地打造的一座不被“驯服”的“野生”花园 和 在世界寂静之地打造的一座与世隔绝的生态之城 再次成为热议的焦点。的确,那座花园被建在曾经寸草不生的卵石滩涂上;而那座城市被建在曾经一望无际的荒芜沙漠上,但它们最终都落成了独一无二的奇迹圣地。
在许多经典戏剧作品中,也有很多独一无二的地点,比如,《雷雨》中陈旧而不乏富丽的周公馆,《原野》中神秘诡异的森林、压抑拘束的老屋、金子铺路的地方,《误会》中阴森异常的旅店…… 它们所隐喻的意象充分表现了“生命之力”与“宇宙之力”,由此与人类深层心理积淀进行对话……
《雷雨》——周公馆
在曹禺大师的戏剧作品中,处女作《雷雨》以充沛的激情、独特的构思、跌宕的情节、生动的人物,奠定了其在中国现代话剧史上具有开拓意义的地位,使剧作成为舞台上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在《雷雨》的创作中,曹禺大师以十分细腻生动的笔触精心描绘剧作中场景的氛围。
在序幕中,对周公馆的描述,突出了“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的景象”的特点:雕着半西洋化旧花纹笨重的门、满是斑点褪色的厚帷幔、放着晦涩的光金黄的铜门钮、门上脱落残烛的轮廓同漆饰、年久失修褪了色的深褐墙壁、壁炉前的长旧圆椅、半人高的旧式紫檀小衣柜、红木漆桌上的两个旧烛台、墙上张贴着的大而旧的古油画……
在陈旧而不乏富丽的衰败景象中,蕴蓄着三十年前的一个悲剧故事,在充满着忏悔意味的情境中,将读者与观众带回三十年前一个烦躁而沉闷的夏日。在具有象征色彩的氛围的创造中,使剧作呈现出浓郁的悲剧色彩
《原野》——森林
《原野》是曹禺大师“生命三部曲”之最,被认为是曹禺“心的归趋”的一部作品。剧中多元化的诠释空间、具有丰富内心世界的人物形象、高度艺术化的语言,对生命内涵和个性解放的深入探究,文明批判与强烈的生命呼唤,以及艺术技法和舞台的呈现,都让观众在欣赏《原野》演出的时候,获得了美的享受和巨大的心灵震撼。
在序幕中,对森林的描述展示了它的原始魅力和神秘力量:大地是沉郁的,生命藏在里面。巨树有庞大的躯干,爬满老而龟裂的木纹,矗立在莽莽苍苍的原野中,它象征着严肃、险恶、反抗与幽郁,仿佛是那被禁锢的普罗米修斯,羁绊在石岩上……远处天际外逐渐裂成一张血湖似的破口,张着嘴,泼出幽暗的赭红,像噩梦,在乱峰怪石的黑云层堆里染成万千诡异艳怪的色彩……
在《原野》里,“森林”不仅是戏剧的背景、人物的活动环境,它本身即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存在——“原始蛮性世界”的惊奇与憧憬。在这里,森林被拟人化,有着某种象征意味,自然界中蕴含着关于人命运的神秘暗示:被压抑的生命、永远不能满足的欲求、永远也达不到的自由天地的渴望。
《原野》——老屋
在《原野》第一幕中,对老屋的描述具有一种“文化符号”的隐喻象征:幕启后,在“惨淡”的阳光里,在莽莽苍苍、密云低压、黑森森、灰沉沉、阳光隐匿、浓雾漫漫的原野上,“老屋”孤立地呈现于我们面前……正中右窗上悬一幅巨阔、油渍的焦阎王半身像……左墙巍巍然竖立一只暗红的旧式立柜……,上面有老旧的黄锁。门上贴着残破的钟馗捉妖图……
“老屋”象征着爱情的牢笼和自由的羁绊,一个鲜活的生命,体内蓄满了无穷的原始本能和无尽的燃烧欲望,被残酷地困守在黑暗破败的“老屋”里,青春、爱情、生命在仇恨中虚掷。
《原野》——金子铺路的地方 在《原野》中,“金子铺路的地方”是虚幻的世界:坐火车还得七天七夜,那边金子铺的地,房子都会飞,张口就有人往嘴里送饭,睁眼坐着,路会往后飞,那地方天天过年,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
在花金子心中,它是一种精神自由的理想境界;在仇虎心中,它是一种淘金地方的象征,又是一种反叛抗争的精神。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金子铺路的地方”燃着了“生活的希望”与冲出“老屋”羁绊的迫切之心,只求摆脱心灵的炼狱,达到心中理想的天地。
《误会》——居所改造的旅店 《误会》是法国存在主义作家阿尔贝·加缪创作的哲学戏剧作品,它的故事是荒诞人生的一个缩影,意味着这个世界本身就充满了误解、冷漠与隔阂。
在剧中,母亲和玛尔塔“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小镇里”经营旅店聊以为生,“度过了无数阴郁岁月,时光使旅店渐渐冷落”,同时也夺走了母女二人对别人的同情心。
她们的日子过得“劳累、穷苦、了无生趣”,尤其是玛尔塔,她“讨厌透了这个地方”,在这里“秋天摆出春天的面孔,而春天却是一副穷酸相。”但她们对生活仍然有追求和向往:玛尔塔的理想是“彻底离开这块毫无希望的土地……到朝思暮想的海边”,而母亲只要求有个“安度晚年的地方”,她们的愿望并不过分,但是现实告诉她们追求快乐首先要付出一笔代价才能敲开幸福之门。然而她们选择的发财之道是一条罪恶的捷径——杀人越货。 就在此时,背井离乡、含辛茹苦二十年的让(若望)带着“把幸福给母亲和妹妹送来的愿望”来到旅店,期盼给母女二人美好的生活。但他并没有直接与她们相认,而是化名为一个普通旅客的身份入住,且露出了他的富有,母亲和妹妹都没能认出他,然而极度悲剧性的存在是,玛尔塔本来在母亲的劝说下似乎就要放弃杀人的念头了,却在让(若望)对曾经居住过的“美丽地方”的热心介绍下,再次唤醒了玛尔塔那“已经沉睡了的奢望”。“无辜的人就这样得到了报答”,母女二人把可以给她们带来幸福的亲人杀害了……
《误会》不仅揭露了客观世界的不合理和荒谬性,更表现出人在自己置身其间的荒谬世界中的真实感受和行为依据,还有普遍而深沉的烦闷感与孤独感。加缪试图告诉人们,没有希望并不等同于绝望,清醒也不导致顺从,人应该认识到他的唯一的财富是生命,人应该能够在世界上获得生存的勇气,甚至幸福。
无论是《雷雨》的周公馆、《原野》的森林、老屋、金子铺路的地方,还是《误会》的旅店,都是宇宙万物中的一小部分。戏剧家寻觅更加阔大、自由的空间,使强大的“生命力”可以天马行空般地自由驰骋,这既是艺术的寻找,更是“生命力”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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